出口隧道“別回頭”旁白將設計升華到新高度
華南理工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團隊揭秘主要設計理念
這個冬天，哈爾濱火了。北上冰城的游客除了玩冰玩雪外，平房區的“侵華日軍第七三一部隊罪證陳列館”（簡稱“731陳列館”）也成了游客必去之處。許多游客在走出陳列館時都忍不住熱淚盈眶。通往出口的隧道中，講解員最后的那句“別回頭，向前走，出口有光，有人間煙火，有國泰民安，別忘記來時路，有民族苦難，有國恨家仇”更是讓人久久不能平靜。
731陳列館由華南理工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何鏡堂院士領導的團隊設計，對于這個出口隧道的設計，全國工程勘察設計大師、華南理工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院長、總建筑師倪陽解釋稱，這是因為地面上有一條鐵軌，他說：“我們選擇做隧道設計是配合流線的需要，但出口隧道的旁白將設計又升華到新的高度！”
1月25日，游客在侵華日軍第七三一部隊罪證陳列館入口排隊等候參觀。 新華社發
把陳列館做成“黑匣子”
揭示那段極端反人類罪行
從地面上看，731陳列館像一個從空中掉下來的大“黑匣子”。
為什么要把731陳列館的造型設計成這樣？設計團隊表示，黑匣子是飛機的記錄儀，隱喻了731陳列館是記載真相的容器——打開“黑匣子”，真相便能暴露于天下。倪陽說：“我們以此借喻去打開那段被塵封的悲慘歲月，希望大家來到這里都能了解那段歷史。”
設計團隊成員何熾立談“黑匣子”式建筑的理念。
要設計好這個陳列館，侵華日軍731部隊的歷史資料、場地的遺址現狀、城市的地域人文、環境氣候都是設計團隊需要深入考量的關鍵要素。整個設計團隊前后研究了一個多月，既實地走訪、也查閱史料文獻，觀看紀錄片，就為了能夠給陳列館作出最佳的設計方案。
關于侵華日軍731部隊，倪陽回憶說：“我年輕時看過一部電影叫《黑太陽731》，只記得情節很嚇人，但老實說對這段歷史也不算非常清楚，所以要做731陳列館的設計時，我們整個團隊都重新研究了這段歷史。”
設計團隊成員何熾立補充說：“我們一邊研究，一邊思考，我們在想到底應該要讓一個什么樣的建筑出現在這里，我們又應該以一種什么樣的姿態去揭示這段極端反人類的罪行。”
設計團隊最終選擇把陳列館做成“黑匣子”。在場地中，這個“黑匣子”并非被平放在地面上，而是斜著嵌入了地面。陳列館最高點僅為13.5米，入口廣場有一定的下沉，因此展館分為地上和地下兩部分。倪陽說：“讓陳列館沉下去一部分，是為了營造出一種更沉靜的場所氛圍。”
倪陽表示，希望通過“黑匣子”的設計，借喻去打開那段被塵封的悲慘歲月。
如今，“黑匣子”傾側于塌陷的場地之上。雖然是人工的幾何體，卻又像是自然形成的地貌景觀。何熾立表示，陳列館的外立面是黑色花崗巖，他說：“哈爾濱差不多半年都會有積雪，白茫茫的大地上斜插著一個黑色的建筑，能讓陳列館更加凸顯。”
頂棚設計思路源自場地內黃鼠飼養室遺址
731陳列館的場地其實就是當年侵華日軍731部隊的基地所在地。當年周圍都是很空曠的土地，而現在周邊已經成為很熱鬧的城市區域中心。
如何避免現代喧囂的周邊環境影響場地內凝重的歷史氛圍？對此，設計團隊對入口廣場做了下沉處理，這起到了很好過渡作用，參觀者在墻體和緩坡的引導下慢慢走到隱藏在“黑匣子”下方的主入口。隨著人們視聽點的降低，厚重的混凝土墻體和高大的樹木能更好地隔絕周邊環境的嘈雜。
“門口的屋頂只有3米多，水池夾住入口，從外面走進來會自然產生一種壓抑感。”倪陽說，“其實從場地、建筑到室內設計，我們都想讓如今來參觀的人，對當年來到這里受難的人，產生更充分的設身、移情”。
陳列館一共三層——地上兩層、地下一層。里面陳列著侵華日軍731部隊昔日進行活體實驗的各種罪證。陳列館中庭的頂部是巨大的混凝土方格天窗。白天，方格天窗會把陽光切成碎片，人站在里面會感覺到這就是一個巨大的牢籠。
倪陽透露，頂棚設計思路源自場地內的黃鼠飼養室遺址，“因為在侵華日軍731部隊里，人和老鼠一樣，能隨時被拿來做活體實驗”。
頂棚上還立著三座方形的大采光塔，形體設計來自對場地北部遺址焚尸爐煙囪的類型學轉譯，布局上也有軸線呼應關系。“侵華日軍731部隊用人做實驗，死去的人會被扔進焚尸爐，所以煙囪是不可少的元素，但那時的煙囪是代表著灰飛煙滅，如今的采光塔則是還原歷史、揭露真相。”倪陽說。
倪陽表示，陳列館作為一個當代的建筑，要引導人們以客觀的態度重新走進、認知和解讀這段歷史。“所以我們做設計時都盡可能地心平氣和”。
陳列館火了起來，這段旁白引起關注
731陳列館的出口是條隧道，76米長、5.5米寬。隧道左右兩邊的墻壁上，都是侵華日軍731部隊用活人做實驗的認罪陳詞。解說員在送參觀者走出時會說：“別回頭，向前走，出口有光，有人間煙火，有國泰民安，別忘記來時路，有民族苦難，有國恨家仇。”在有關731陳列館的報道中，這段話是最讓人感動的旁白。
設計團隊是刻意把出口做得這么長嗎？實際上，在場地的西側，有一條南北走向的鐵軌，這條鐵軌仍舊在使用。倪陽說：“我們在設計中首先考慮的是如何穿過這條鐵路，同時也要避免破壞場地原有的整體環境。”
設計團隊選擇在地下做一條隧道，而隧道出口正指向著731陳列館的舊址，這條隧道也實現了新館與舊址之間的空間對話。
從陳列館走出時，仿佛一次出“死”入“生”的過程，洞口處的光點越來越近，越來越大，仿佛人們對自由和光明的強烈向往。重新回到地面，來到室外廣場，來之不易的和平重現眼前，更加激發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珍惜。
倪陽表示，他在網上看到陳列館出口處的講解詞，自己也非常感動：“從建筑角度來說，我們選擇做隧道設計是配合流線的需要，但出口隧道的旁白將設計又升華到新的高度，這也是建筑藝術的魅力所在。”
731陳列館是華工設計團隊非常成功的作品之一。“在業界，731陳列館的口碑很好，也得過國內外很多建筑大獎，但我們沒想到731陳列館今年在社會上也火了起來，”倪陽說，“原本哈爾濱旅游都是以旅游為主題，因為731陳列館，旅游也升華到了更深層次的文化活動，我們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倪陽說，“從建筑角度來說，這是個很好的案例，從教育角度來說，這也是個很好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值得所有人去參觀。”
知多D
侵華日軍第七三一部隊罪證陳列館
新館于2014年設計，同年9月開工，2015年8月開館。建筑設計單位為華南理工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設計團隊共20余人，主創設計師為何鏡堂、倪陽、李綺霞、何熾立、何小欣等。
采寫：新快報記者 王 敵
圖片：新快報記者 郭思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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