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世界黃金協會首席市場策略師(北美)康喬：全球進入風險更大的時代，黃金避風港作用不會失色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吳斌 上海報道
在高利率沖擊下，今年金價仍頂住了壓力。
盡管過去兩年實際利率大幅走高，但金價并沒有大幅下跌，僅小幅承壓。隨后美聯儲降息預期來臨和巴以沖突升級，國際金價一舉創下歷史新高，12月COMEX黃金期貨一度突破2150美元/盎司關口，現貨黃金一度漲至2148美元/盎司，此后有所回落。
世界黃金協會、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和中國黃金協會聯合舉辦的“中國(上海)國際黃金投資論壇?創變2023”近日在上海舉辦，世界黃金協會首席市場策略師(北美)康喬(Joseph Cavatoni)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專訪時表示，影響金價的因素有很多，人們通常認為利率是最重要的，有時候會過度關注這一因素。但黃金也受到很多其他因素影響，央行的需求、地緣沖突等都是背后的支撐因素。因此，盡管實際利率走高構成利空，但黃金價格并沒有大幅下跌，需求等其他因素在支撐黃金價格。
今年金價已上漲逾10%，隨著美聯儲即將進入降息周期，康喬仍看好未來金價表現。他表示，美聯儲利率大概率已經見頂，明年將降息。從利率市場看，今年的利空會變成明年的利多，這意味著黃金將表現良好。隨著美歐央行明年進入降息周期，黃金價格仍有上漲潛力。
2024年即將到來，投資者需要關注哪些風險？康喬認為，全球進入一個風險更大的時代。投資者需要關注全球央行貨幣政策將如何發展，明年美聯儲等央行降息的幅度仍不明朗。如果美歐利率高于預期，市場壓力會增加。此外，地緣政治風險也需要警惕，全球化遭遇一些挫折，自由貿易受到一些干擾。明年美國等一眾國家將舉行重要的選舉，美國和世界其他地區的政治格局可能會發生變化。
展望未來，康喬認為黃金避風港作用不會失色。雖然短期來看黃金價格有波動，但整體上是保值的，長期來看呈波動上升趨勢。俄烏沖突、巴以沖突、美國地區性銀行業危機、瑞信風波等都推動了金價上漲，有時黃金價格會在迅速上漲后回落，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黃金會回到一個更緩慢、更穩定的價格上漲軌道上。
美聯儲降息周期利好黃金
21世紀：2023年即將過去，過去一年市場上有哪些讓你印象深刻的事？美聯儲加息周期已經結束，明年大概率將降息。這對黃金價格有哪些影響？
康喬：今年對投資者來說是充滿挑戰的一年。今年早些時候硅谷銀行等地區性銀行倒閉，巴以沖突又起，俄烏沖突繼續。在動蕩的環境下，黃金就像一個避風港，今年整體表現不錯。盡管緊縮貨幣政策、美債收益率高企、強勢美元一度讓金價陰霾籠罩，但黃金仍展現出了韌性。需求是背后的重要因素，2022年全球央行購入1136 噸黃金，創下歷史新高，今年前三季度購金量已經達到約800噸。隨著美聯儲即將進入降息周期，黃金在資產配置中的重要性將愈發凸顯，尤其是對于機構投資者而言。
21世紀：激進加息的滯后效應會在未來引發意想不到的金融危機嗎？如果發生了我們該如何應對？
康喬：美聯儲激進加息的影響仍不確定，目前看引發大型金融危機的可能性較小，但一些小型危機仍有可能發生，例如今年上半年的美國地區性銀行業危機。在市場風險高企的環境下，黃金扮演著安全港的角色，所以很多投資者都會配置一些黃金，未來可能會占據更大的權重。
21世紀：有一個特別有意思的現象，過去兩年實際利率大幅走高，但黃金并沒有大幅下跌。背后的原因是什么？黃金價格是否被高估了？
康喬：影響金價的因素有很多，人們通常認為利率是最重要的，有時候會過度關注這一因素。但黃金也受到很多其他因素影響，央行的需求、地緣沖突等都是背后的支撐因素。因此我們看到，盡管實際利率走高構成利空，但黃金價格并沒有大幅下跌，需求等其他因素在支撐黃金價格。
我不認為黃金價格被高估了，黃金創新高之后回落只是暫時的。美聯儲利率大概率已經見頂，明年將降息。從利率市場看，今年的利空會變成明年的利多，這意味著黃金將表現良好。隨著美歐央行明年進入降息周期，黃金價格仍有上漲潛力。
全球進入風險更大的時代
21世紀：2024年即將到來，未來一年投資者需要關注哪些風險？可能會出現哪些黑天鵝？
康喬：人們應該密切關注2024年的一些關鍵風險，全球進入一個風險更大的時代。首先是全球央行貨幣政策將如何發展，明年美聯儲等央行降息的幅度仍不明朗，投資者需要預判貨幣政策、盡可能提前作出反應。第二，如果美歐利率高于預期，市場壓力會增加，更高的利率意味著企業業績壓力更大。此外，地緣政治風險也需要警惕，全球化遭遇一些挫折，自由貿易受到一些干擾。明年美國等一眾國家將舉行重要的選舉，美國和世界其他地區的政治格局可能會發生變化。
21世紀：一些人擔心，如果明年特朗普重返白宮可能會給世界帶來更多不確定性。如果這種情況真的發生了，對金價會有哪些影響？
康喬：我認為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美國與主要貿易伙伴的關系會如何發展？產業鏈供應鏈格局如何演變？全球化能否在曲折中繼續前行？全球經濟能否頂住壓力？如果美國政治格局發生了變化，人們需要密切關注政治、外交、經濟政策會在多大程度上改變。
哪些21世紀：越來越多的機構認為，明年美國經濟或許會實現軟著陸，美國經濟能避免衰退嗎？未來仍存在不確定性？
康喬：這是個好問題，越來越多的觀點已經從預測美國經濟硬著陸轉向軟著陸，但我認為目前很難判斷美國經濟是否會軟著陸，這取決于貨幣政策的滯后效應、美聯儲貨幣政策轉向速度等因素。在軟著陸的情境里，風險資產會迎來利好。對黃金來說，降息周期下黃金也可以作為整體投資組合的重要組成部分，可以分散風險。
投資策略需與時俱進
21世紀：整體來看，全球已經告別低利率時代，新形勢下2024年投資者應該制定什么樣的資產配置策略？黃金應該占據多大權重？
康喬：我們支持2%～10%的黃金配置，具體取決于投資組合的目標。當風險資產的波動性更大時，在投資組合中提高黃金占比是一個明智的做法。在2024年全球仍面臨一系列風險的背景下，投資者也在談論是否需要增加黃金和其他實物資產的配置。
2024年美聯儲貨幣政策轉向將為黃金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在大宗商品中，黃金的角色格外特殊，這種貴金屬可以作為一種貨幣使用，其他的商品并不具備這種功能。就黃金的利空因素而言，如果風險資產表現優異，投資者對黃金的興趣將弱一些。如果通脹頑固性超出預期，一個更加鷹派的美聯儲也是一種風險。
21世紀：投資組合中配置60%股票和40%債券是經典的配置方式之一，如何看待近年來“60/40”投資組合策略面臨的挑戰？
康喬：“60/40”投資組合策略此前一度經歷了金融危機以來最糟糕的表現，人們應該明白，還有其他資產類別可以作為債券和股票組合的補充，對投資組合配置的理解仍有進步空間，可以更現代化，投資策略需要與時俱進。大宗商品等實物資產也能發揮資產保值甚至增值的作用，投資組合應該尋求多樣化。
股票市場的前景很難判斷，大部分回報都集中在少數股票上。今年股票市場的有趣之處在于，在高利率的環境下仍然表現良好。但人們仍不能掉以輕心，應該深入了解股票投資組合的機遇和風險。
央行購金熱或持續多年
21世紀：近年來各國央行出現購金熱潮，背后的原因是什么？這種趨勢未來能持續嗎？
康喬：全球央行已連續14年凈增持黃金，2022年是創紀錄的一年，全球銀行購買了1000多噸黃金，2023年可能再次創下紀錄。世界黃金協會進行的調查顯示，通脹、地緣沖突、市場風險等因素都是央行青睞黃金的原因，黃金成為投資組合多元化必不可少的部分。相對于新興市場國家，發達國家對黃金的配置比例更高，對于黃金配置比例不高的新興市場央行而言，未來增持黃金的空間仍有不少。央行購金熱潮可能會持續多年。
21世紀：在一些投資者眼中，黃金似乎失去了抗通脹作用。你對這種觀點怎么看？黃金還能對抗通脹嗎？低通脹時代結束了嗎？
康喬：我不同意這個觀點。看看黃金2023年和最近幾年的整體表現，黃金仍在高通脹環境中發揮作用，近幾年整體漲勢喜人。黃金擁有獨特的、多樣化的需求來源，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長期來看黃金價格都可以抗通脹。
很多人對通脹問題有不同的看法。我認為我們將慢慢回到較低的通脹水平，但需要一段時間，高通脹逐漸下行仍是大勢所趨，美聯儲緊縮貨幣政策整體上已經奏效，問題只是我們能多快轉向低通脹。
黃金避風港作用不會失色
21世紀：12月12日，歐盟委員會正式推出一項提案，準備將被凍結的俄羅斯資產所產生的收益用于援助烏克蘭重建。這種可能損害貨幣信譽的行為會成為黃金的利多因素嗎？
康喬：了解俄烏沖突如何發展至關重要。如果歐盟使用俄羅斯的資產來重建烏克蘭，這對黃金具體有多大影響還不確定。但可以確定的是，在一個存在沖突和風險事件的世界里，人們會更多地轉向黃金，把黃金作為安全港。俄烏沖突曾導致黃金價格上漲，最近的巴以沖突也有類似的效果。
21世紀：人們常說亂世買黃金，但俄烏沖突和中東沖突對黃金的提振卻很短暫。黃金的避險作用褪色了嗎？你怎么看待黃金的避險作用？
康喬：雖然短期來看黃金價格有波動，但整體上是保值的，長期來看呈波動上升趨勢，黃金避風港作用不會失色。俄烏沖突、巴以沖突、美國地區性銀行業危機、瑞信風波等都推動了金價上漲，有時黃金價格會在迅速上漲后回落，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黃金會回到一個更緩慢、更穩定的價格上漲軌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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