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 記者 崔文靜 北京報道
春節假期后，A股主要指數整體放量大漲。2月23日收盤，上證指數報收3004.88點，節后5個交易日內漲逾百點，較年初實現微漲。
在業內人士看來，股市上漲背后是市場信心的提升，這與新任證監會主席吳清上臺以來密集召開座談會廣聽各方意見不無關聯。
“春節假期剛結束，證監會就召開系列座談會，圍繞市場關心關切問題廣泛聽取各方面意見建議，充分展現出證監會新一屆黨委和新任主席充分傾聽、尊重市場各方意見、回應市場關切的誠摯態度，釋放了關鍵時期共建市場、持續發力穩市場穩信心的政策暖意。作為受邀專家，我們在座談會現場充分感受到了證監會新任主席問計于市場、問計于專家、科學決策的態度，和求真務實的工作作風。”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副院長田軒告訴記者。
田軒參加了由吳清親自主持的專家學者座談會，與會專家從堅定堵住殼資源的重組借殼，放寬VC、PE減持限制，加大欺詐等行為處罰力度等多維度出發，就資本市場發展提出系列建議。
以違法所得為基數確定處罰金額
根據受訪人士介紹，如何嚴把IPO入口關、切實提高新上市企業質量，是此番專家建言的重中之重。
由于投行、會計所等中介機構作為資本市場的“看門人”，在甄別企業質量上具有更強能力。因此，進一步壓實中介機構責任，倒逼其歸位盡責，被視為遴選優質企業最為有效的方式之一。
比如，在經濟學家華生看來，證監會手中的證券許可和市場準入資格即是最強大無比的工具和武器。對于涉嫌欺詐上市或重大造假虛報業績等的證券公司和會計師事務所等中介機構，幾百萬上千萬的罰款并不會觸及靈魂，而是需要從三方面出發。
首先，采取吊銷證券許可資格或者至少停業整頓一年兩年的雷霆手段。
其次，對于累犯的機構和個人從嚴從重查處。
再者，對推薦上市變臉多的中介機構停止相關業務，要求其長期再學習，提高反省。
“刺刀見紅地處罰幾家，震懾的利劍長期高懸，證券市場的入口就自然守住了。”華生表示。
如何讓中介機構處罰更具威懾力？田軒建議在處罰機構的同時加強對涉事個人的懲處力度，建立比警告加罰款更具有持久威懾力的懲處制度。對涉案簽字律師、注冊會計師、保薦人等進行更嚴厲的追責，從源頭上斷絕中介機構瀆職的可能。比如，對相關涉事人員進行終身市場禁入乃至入刑。
中介機構處罰力度不足的同時，在與會專家看來，針對違法違規企業的懲處也有待加強。比如，田軒提到，相較于財務造假、欺詐發行、內部交易和操縱市場等帶來的超高額收益，目前行政處罰仍然存在加強空間。
處罰方式上，他建議以違規所得為基數，確定處罰金額。
此外，田軒提議通過進一步完善集體訴訟制度等方式，切實保護中小投資者權益。
值得注意的是，剛剛過去的2023年，上市公司重大違法違規投資者賠付新路徑出現：中介機構牽頭設立專項賠付金先行賠付。
最為典型的例子是，2022年以來轟動全國的紫晶存儲案和澤達易盛案圓滿收官。
紫晶存儲案成為行政執法當事人承諾制度踐行第一案。包括中信建投在內的四家中介機構申請適用行政執法當事人承諾制度，在證監會的支持下設立專項賠付金。
澤達易盛案成為證券集體訴訟和解第一案，東興證券等中介機構在被投資者起訴，進入民事司法程序以后，在上海金融法院的推動下設立賠付金，最終與投資者達成和解。
堅定堵住重組借殼
根據記者此前觀察與采訪，假借重組之名的借殼上市留下諸多隱患。
比如，為莊家坐莊留下空間，導致爆炒垃圾股現象屢禁不止。近期廣受市場關注、炒作自研DPU而使得股價上演過山車行情的*ST左江即為典型例子之一。
再比如，導致退市企業數量較低。2021-2023年，A股退市企業共77家，盡管這一數量是之前三年的6倍，但與海外發達資本市場相比仍有較大差距。
打擊重組借殼，也成為座談會上專家學者向吳清提出的重要建議。
華生建議在鼓勵和支持優質企業的收購兼并的同時，痛下決心堅定堵住殼資源的重組借殼。
“特別是市場入口緊了，殼資源的價格必然更會被投機炒作，這樣就會按下葫蘆浮起瓢，完全扭曲市場投資理念。垃圾股的反復重組炒作是飲鴆止渴，既是內幕交易的溫床，又會吸引一批批的二級市場參與者飛蛾撲火。”華生表示。
他從劣質企業出清角度進一步解釋道，強制退市是突然夭折，數量太多，地方政府會有阻力，投資者損失也會很大。但就像人老了的自然死亡，人們比較容易接受一樣，證券市場也要推動自然死亡。企業做壞了沒有重組的可能就像自然死亡一樣，股票價格和占市場的比例會不斷降低減少，最后退市影響和損失便會很小。
值得注意的是，春節前證監會召開的支持上市公司并購重組座談會上，證監會明確提出在支持上市公司之間吸收合并、進一步拓寬多元化退出渠道的同時，著重提出打擊“殼公司”炒作等亂象。實踐中，“產業并購”與“借殼上市”常被混為一談。
放寬VC、PE減持限制
去年8月減持新規發布以來備受市場關注，進一步規范減持制度，也成為專家建議的焦點。
一方面，針對上市公司及其大股東、實控人、持有原始股的公司高管及其關聯人員，專家建議進一步加強減持約束。
比如，國家一級教授、中國人民大學國家金融研究院院長吳曉求建議進一步增加創造利潤的約束條件，大股東、實控人、控股股東在達到一定創造利潤要求的前提下才能減持。
再比如，華生提議在企業申請上市和再融資時考量其是否能對長期持股做出自愿承諾。他認為，世界上的事情都是相互約束的，只有如此才可以保持二級市場再融資、減持和分紅回報的綜合平衡和股市健康發展的生態環境。
另一方面，放寬VC、PE減持限制。
“以原始股進入市場的大股東和持有原始股的公司高管，是到證券市場融資的；上市前溢價進入的VC和PE投資公司則是承擔了很大風險的長期投資者。因此不應同等對待而應采取差別政策。”華生提到。
他建議考慮當VC和PE股權投資公司滿足一定年限時，允許其在上市首日出售。這樣既可以防止公司上市時價格炒作過高套牢二級市場投資者，又可以加快風險投資機構的資金回流，促進科技創業創新。
與此同時，與會專家還從央行介入資本市場、T+0交易制度、修訂獨立董事提名和選舉產生辦法等方面提出諸多建議。
中央財經大學金融學院教授賀強認為T+0交易可以當日止損。“全世界期貨交易所的制度都是T+0，因為期貨交易風險大，必須要當日止損及時規避風險。發現錯誤了可以及時修正來減少損失，有利于保護投資者，因為散戶船小好掉頭。”賀強提到。
他建議推出T+0交易制度，如果普遍推出T+0有所擔心，可以先在國有大盤股藍籌股和北交所搞試點。
吳曉求認為市場最后穩定的力量是央行，建議綜合金融部門給予持續關注，及時采取措施穩定市場。
“中國金融體系已經發生重大變化，資本市場在其中起到特別重要的作用。從國內外經驗來看，市場大幅下跌的時候，僅靠資本市場監管部門一己之力是很難阻止的，各國央行一般都會介入，而維護金融穩定本身就是央行的重要職責。”吳曉求提到，“在沒有資本市場的時候，金融穩定主要涉及商業銀行機構，當一個國家的資本市場發展起來之后，央行還必須關注資本市場的穩定。”
華生建議配套7月1日新公司法實施，證監會重新修訂獨立董事提名和選舉產生辦法，讓上市公司的董事會和治理結構安排能夠真正代表和保護投資者的利益。
田軒提議進一步優化獨董選拔任用機制、減少不必要的干預來激活企業控制權市場的外部監督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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