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財經全媒體記者 陳思琦 深圳報道
2022年，全國高校畢業生人數首破千萬，首批“00后”本科畢業生進入職場。
兩三年后，首批“00后”碩士畢業生來了。
10月12日，深圳會展中心1號館，第28屆全國高校畢業生秋季就業雙選會舉行。這是深圳年度內最大規模的高校畢業生雙選會，620家企業帶來了超過3.4萬個崗位，線上線下共吸引近4.5萬名高校畢業生參加。
在該次雙選會上，傳統的白襯衣與黑西褲已不是絕對主流——大短褲、洞洞鞋，亮藍或粉紫色挑染，包上系著玲娜貝兒、卡皮巴拉或黃油小熊，個性化的裝扮再次給了職場一點來自“00后”的震撼。
雙選會當日，東莞、珠海、潮州等地市高校自發組織超170輛大巴，更有四川交通職業技術學院等省外高校教師團隊千里奔襲，一面幫學生投簡歷，一面打探企業的真實用人需求。
“企業要什么樣的人，我們回去就培養什么樣的人。”一位高校教師說。
（雙選會現場人頭攢動。攝/陳思琦）
西裝里的挑染者尋覓“同類”
灰色印花T恤搭配白色闊腿褲，頭發用鯊魚夾簡單盤于腦后，耳鬢帶幾縷嫩粉色挑染——23歲的林櫻是一位非典型求職者。
與西裝、襯衣等或正式或商務的著裝不同，以林櫻為代表的“00后”求職者，即使身處摩肩接踵、暗潮涌動的雙選會現場，身上也還透出一股松弛感，不少男生更是直接穿上了大短褲、洞洞鞋。
當日舉行的是深圳年度最大規模畢業生雙選會，600余家企業中不乏騰訊、平安銀行、比亞迪、順豐、TCL等世界500強。
不過，前后參加了幾場招聘會，某985高校人力資源管理專業學生林櫻已然知曉企業的套路：“很多大公司現場不收簡歷不面試。有些公司可能收簡歷，但還是需要你網申。”
（騰訊展位前。攝/陳思琦）
但在林櫻看來，線下招聘會也有無可替代的優勢——展現個性，尋找“同類”。
“我們是習慣直接表達的一代，有事說事，不搞那么多彎彎繞繞。”林櫻認為，自己對工作是有敬畏之心的，但這種敬畏不一定要通過西裝革履來展現。比如染發，林櫻向記者直言：“如果一家公司連發色都管，估計我和他們也是‘八字不合’。”
白襯衫、灰西褲、黑色雙肩電腦包，來自香港城市大學的碩士生若嘉則是十分標準的面試穿搭。
若嘉告訴南方財經全媒體記者，她申請了一張“八校通”，有空就到香港各個大學串門參加招聘會。港校這類場合有默認的穿著禮儀，不需要太隆重，但休閑西裝是最基本的。“來到這里發現竟然有人穿洞洞鞋，也能看出大家對工作的想法越來越多元。某種程度上，我反倒被這些dress code限制住了。”
在微博、小紅書等社媒平臺，時有對“00后”求職者放蕩不羈、腦洞清奇的調侃或質疑。但記者實際采訪發現，無論外表“典型”與否，學生們有一個共同點——抓住一切機會，做足十二分準備。
林櫻認為，比起網頁上“負責客戶維護”“協助對接客戶需求”等抽象的崗位描述，與HR面對面溝通是一次絕佳機會，能打探出更多細節。
為確保與HR有話可聊，林櫻瞄準感興趣的幾條產業賽道，提前備好三版不同側重的簡歷，偷偷用實習單位的電腦各彩印了十份：“簡歷要控制在一張A4紙，又不能密密麻麻，所以要突出與JD（職位描述）最匹配的部分，向HR展示的時候也要有詳有略。”
若嘉則提前對到場企業名單做了篩選，按企業類型整理成一份詳細表格，按圖索驥、有的放矢。“除了大公司，我也能接受從稍微小一點的公司起步，工資低一點也行，只要我認可這家公司的文化，公司也能給我明確的鍛煉機會和上升空間。”
（若嘉自行整理的企業表格。攝/陳思琦）
給狼性文化戴上“小紅帽”
i人還是e人？p人還是j人？想了解求職者的個性，有些HR不再搬出霍蘭德職業興趣測試，取而代之的是MBTI。
“年輕人都愛討論MBTI，從這個話題切入更容易破冰。”某機器人企業HR告訴記者，自己對MBTI不甚了了，純粹用它撬開求職者的話匣子。
不論是挑染，還是T恤配短褲，HR對“00后”求職者愈發多元的面試形象已見怪不怪。表面上“打不過就加入”，但幾句對MBTI的輕松寒暄結束，又會回到對專業背景、實習經歷等內容的嚴格考核。
這種“先禮后兵”的招聘方式，在企業之間越來越常見：一方面在招聘文案與話術上盡可能靠近“00后”的話語體系，另一方面，對應屆畢業生的篩選門檻越來越高。
尤其是，對“大廠”逐漸祛魅后，以戰略性新興產業與未來產業為代表的“新質就業”近兩年被寄予厚望。
中國人民大學與智聯招聘近日發布的《2024新質產業人才需求分析報告》顯示，上半年，以新一代信息技術、高端裝備、新能源、綠色環保等為代表的新質產業招聘需求占全國招聘總量21.8%；高校畢業生招聘中，新質產業需求占比22.4%，較全國總體崗位略高0.6%。
報告分析道，一方面，新質產業以技術創新為主要驅動力，高校畢業生通常對新技術有較強的接受能力和學習能力，因此受到企業青睞；另一方面，政府對新質產業給予了大量政策扶持，使其有能力吸納更多年輕人。
雙選會上，深圳“20+8”產業集群也被重點突出，現場專設新一代信息技術、高端裝備、綠色低碳、生物醫藥等專區。
然而，不少“20+8”領域企業向記者透露，一方面，畢業生對新興產業缺乏認知，仍處在爬坡發展期的中小規模公司對其吸引力不大；另一方面，技術導向型企業偏愛有專業項目經驗的“熟手”，因此每年的招聘重心在社招而非校招。
（專精特新專區。攝/陳思琦）
“公司今年入職了幾個00后實習生，從綜合素質到完成工作的積極性都很好。從零開始培養的人才當然可貴，但企業中短期的發展也很迫切。”某生物醫藥專精特新企業HR坦言。
上述HR進一步透露，今年公司放出30余個社招崗位，要求3-5年以上經驗。校招崗位僅個位數，既要求有對口的學科背景和實習經歷，也會考察校內跟組做項目、發論文的情況。該公司一上午收了67份簡歷，符合要求的不足三分之一。
千里奔襲的老師們
10月12日上午8時許，四五輛56座大巴候在北京師范大學珠海校區（簡稱“北師珠”）門前。經深中通道只需一個多小時，200余名師生浩浩蕩蕩抵達深圳會展中心。
“這是學校第一次組織學生集體參加深圳的雙選會，到場學生覆蓋本碩博、覆蓋珠海校區所有專業。”北師珠帶隊老師鄭美霞介紹道。
除了北師珠，東莞理工學院、韓山師范學院、遵義醫科大學珠海校區等多所廣東省內院校也自發包車，經粗略統計，現場高校大巴車超過170輛。
會場上還不乏省外高校的身影。“我們一共來了9位老師，都是主干專業的就業負責人，來廣東之前還去了浙江。”四川交通職業技術學院招生就業處處長李燕說。
9月，《關于實施就業優先戰略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的意見》印發，要求提高教育供給與人才需求的匹配度，根據社會需要、產業需求、職業開發優化調整學科專業設置。
鄭美霞表示，北師珠近年來布局了許多新興交叉學科，涵蓋大數據、人工智能、數據科學等領域，“即使是數學、物理這類基礎學科，也會針對性地培養學生計算機、AI算法等方面能力。”
“企業需要什么樣的人，我們回去就培養什么樣的人。”李燕同樣告訴南方財經全媒體記者，深圳處于技術和市場前沿，與該校汽車、機電、物流等王牌專業契合度極高，因此派老師“打頭陣”，望與更多優質企業當面對接，總結其人才需求畫像，下一步還計劃在深圳開設固定的就業聯絡站。
為向市場推薦本校學生，部分高校領導也開始“營業”，親自出馬和企業拉近距離。
深圳大學學生部負責人曾向記者透露，該校每年開展“訪企拓崗”工作，由校、院兩級領導帶隊，走訪深圳市重點企業、重點行業協會、商會、產業園區等。對于就業率在平均線以下的院系，領導每人需走訪的企業不少于10家。
“我們還在建立深圳大學重點企業名錄，列出近三年招錄我校畢業生較多的企業，告訴學院，這些是你們要重點關注的用人單位，要主動去做好互動、加深合作，看后續能不能提供更多就業崗位。”該位負責人透露。
（文中受訪學生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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